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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谁给你的?”柴焰回过头,陈未南发现她竟然哭了。她手里举着迟秋成的记。

 糟糕!他心里暗骂。

 就算再不情愿,陈未南也只好把记的事情告诉给了柴焰,当然,还有花的事。

 ***

 静谧的房间,柴焰沉默的让他害怕。

 “我想过告诉你的,可我也不知道这真的是迟秋成送来的,还是其他什么人,可不管是谁,都是居心叵测。”陈未南看着继续沉默的柴焰,忍不住拍了‮身下‬下的垫,“不是吗?如果他活着,干嘛不自己来找我们,的这么鬼祟!”

 “就算鬼祟,我也希望他活着。”柴焰平静的语气彻底怒了陈未南,他腾地站起身,用手指着记,“柴焰,你就那么在乎他?他活着也和你我没关系了!”

 “和你无关,与我有关。”柴焰拿起记本,迈步走出房间,快到门口,她回头看了眼抓狂的陈未南,“陈未南,真没看出来,你的气量和你那里一样小。”

 她眼神淡淡地在陈未南下扫了一眼,走了。

 白巾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回神的陈未南脸色由红转成了黑色。

 “柴焰!”

 “迟秋成在这方面就比你大的多。”柴焰的本意是说迟秋成比陈未南要大气,等她后知后觉发现这话的歧义时,陈未南已经砰地关上了房门。

 怪她口不择言。柴焰摸索着记本,又觉得事情还是因为陈未南对她的隐瞒。

 她是个不喜欢低头的人,听着那声是怨气的关门声,她索转身回房了。

 ***

 窗外夜斑斓,室内却安静的可怕,再经过那面穿衣镜,少女脸上的娇羞紧张早已不见。她捋下垂在耳际的碎发,觉得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说她在乎迟秋成。

 是,她是在乎,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呢?那个男人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她看眼手里的记,不,或许没死。

 随手拿起件纯棉衬衣披在身上,柴焰靠在头,借着静静夜,翻开了迟秋成的记。

 是温情爱意的文字总是让人动容,柴焰第一次知道迟秋成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上她了,他叫她“吃相可爱的女生”

 她可爱?柴焰不这样觉得。

 记随着指尖移动,不知不觉翻阅过大半,窗外,夜正浓,柴焰合起记,踩着明亮的灯光出了房间。二楼静悄悄的,陈未南估计不是在生气,就是睡了,她想。

 明天再说吧。

 她回房,下了那件让她觉得尴尬无比的睡衣,钻进被窝,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梦里,四处是白茫茫的大雾,她拼命喊着陈未南的名字,许久也没人应,终于在她沮丧到极点时,有人应声从雾里走来她身边,可那人不是陈未南,而是迟秋成。相貌未变的迟秋成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说:“柴焰,我为你受了很重的伤,可我没死,现在我回来了,离开陈未南,和我在一起吧。”

 柴焰拼命摇着头,却阻止不了迟秋成的步步紧

 “啊!”

 她大叫着从上弹坐起来,好在只是一场梦,没拉实的米窗帘旁,明亮的阳光顺着隙在地上刻下一道明亮的线。

 天亮了。

 房间寂静。

 冷静了‮夜一‬,柴焰决定还是和陈未南谈谈。

 她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敲门。

 没人应。

 “陈未南,你就那么小家子气吗?出来!”她砰砰拍着房门,楼下,圆形鱼缸里,大眼金鱼被从楼上传感而来的震动惊吓,在方寸的空间内惊恐蹦跳快游着。

 终于,那类似地震的感觉渐渐消失,鱼慢慢减速,最后松了一口气,停在了靠近电视机的一个阴暗角落。它凑近水面,似乎在看楼上的女人。

 它理解不了女人为什么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好像柴焰同样理解不了陈未南怎么会这么小气,“离家出走”了一样。

 ***

 花园路上卖早餐的动餐车从街头一路走去街尾,车不时停下来,有人从车里递出豆浆包子油条之类的给顾客,收回手时,手里多了几张或整或零的票子,才摆睡意的人们手拿早餐和找回的零钱,回到各自店铺。阳光明媚,再普通不过的周三清晨。

 柴焰停好车,没急着进门,先在门外徘徊了一阵。

 花园路283号的未南牙诊,窗玻璃擦得永远和陈未南那口白牙一样闪亮。斑斓树影映在窗玻璃上,里面的内容看不真清。柴焰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瞪瞎了,也没看清陈未南究竟在没在里面。

 咬咬牙,她一跺脚,迈步推门进去。

 “那个,我找你们老板,我东西忘在他那了,你叫他出来。”为自己打气似的,柴焰头昂地老高。

 几乎在她进门的刹那,她环顾下大厅,知道陈未南不在。

 肯定是躲在里面了,她确信。

 “柴姐,我们老板自从手受伤就再没来过,好几个病人因为他不来已经转去别家诊所了,我们也急着找他,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来,你帮我们说说吧…”

 说?她怎么说?陈未南现在连她电话都不接了。她不是没打过,关机啊!

 “我会和他说。”柴焰心烦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无所事事的她去了街对面,打开律所的门,柴焰室灰尘走进去。原本狭小的房间现在看起来更加让人不顺眼,她隔空踹了两脚,愤。

 “啧啧,你这地方,未免小了点,坐得下两个人吗?”身后有人声响起,柴焰猛地回头,阳光下,灰尘萦绕着龚宇轻舞飞旋,他一脸鄙夷的看着屋里的摆设,伸脚踢了下脚边的一摞旧报纸。“我是来报道的,老板,不过我看,你最好先给我腾出个地儿让我坐下吧。”

 老板?柴焰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疑惑,龚宇耸耸肩,“因为官司,我被东家辞退了,现在无家可归,我有老婆孩子要养,需要钱,你不是才接了楚爵新公司的法务代理,需要人,我和你各取所需,怎么样,你以为如何?”

 “成!”

 有成竹的龚宇还没来得及微笑,就接到了老板柴焰给他的任务——找两个人。

 一个迟秋成,一个陈未南。

 龚宇皮笑不笑的看着柴焰,“我不是私家‮探侦‬。”

 “爱干不干。”柴焰说。

 ☆、Chapter 9不渝(3)

 r9-3

 龚宇是个骄傲的人。

 骄傲到忘了什么是节

 柴焰以为他会拒绝,至少会表现出稍许抗拒。可他却几乎没什么犹豫便接受了柴焰的任务,开始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寻找迟秋成和陈未南两个人。

 气温骤升的四月末,才‮夜一‬功夫,花园街上的高大青桐树褪去绿,叶子青黝发亮,淡黄小花点缀在叶间,273号换了块崭新的门牌,青铜色的金属门牌上,“柴焰律师事务所”几个字在背的墙面上低调深沉。

 律所的门关着,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面对面摆着的两张桌子,比起之前那个无序脏的办公室,现在这间明显秩序井然。

 龚宇和柴焰外出了,房里没人。

 ***

 suv停在街转角的计时车位上,车头斜对着歇业状态的tinybar。

 钟绾绾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拿着水壶倒水,一不留神,水溢出杯子,淌了半个桌面。她哎呀一声,如梦方醒,着慌的找布来擦,可走的太急,脚又勾到桌腿,人险些摔倒。

 额头顶在木头口,钟绾绾听见那浅淡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躁。”

 她脸一红,才准备抗议,人就双脚离了地。

 她被木头单手抱起,走去柴焰坐着的角落卡位。

 “坐好。”又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木头放下她,转身处理钟绾绾刚才留下的残局。

 钟绾绾嘟囔着嘴,朝木头离去的背影挥了两下拳头,一回头,正对上柴焰讥诮又羡慕的目光。

 “你们怎么那么好呢?”柴焰问。

 “说什么呢?谁和他好了!”钟绾绾受惊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却马上意识到她声音大了,木头正回头看她,忙又坐回位置。她低头摆着手指,“是你和陈未南两人太不好,多大的人了,还因为口舌便宜闹别扭。”

 “你搞搞清楚,是他闹,不是我。”柴焰翻了个白眼,又觉得事情她是不能完全撇清的。她轻轻叹口气:哎…

 就算她想和解,可陈未南人呢?她连他人都找不着。

 凉的酒吧间,停住不转的球形彩灯固定好方向,投下金红两光线在柴焰身上。她看着徐步走来的木头,以及他手上擎着的大杯香槟酒,挑了挑眉毛。

 “借酒浇愁,你愁的。”木头说。

 “我也愁。”钟绾绾伸出手。

 “哦。”木头应声,直接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她。

 钟绾绾:“…”柴焰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觉得他们真是幸福的碍眼,本来是想寻求安慰的柴焰心情比来前更糟了。

 “我走了。”她猛地起身,抬脚离开。

 人走到门口,柴焰回头:“木头,拜托你的事情…”

 “记得。”

 好吧…木头是个没有闲情逸致和人聊天的人。

 ***

 才推开tinybar的大门,电话就响了起来。柴焰拿出‮机手‬,发现是龚宇来电,‮机手‬屏的左上角,一个黄信封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上面。

 电话铃还在持续,柴焰蹙了下眉,接起电话:“两个人,找到哪一个了?”

 “柴焰,你能来东直大道一趟吗?”

 “现在?”柴焰抬头看看天,“干嘛?”

 “我遇到麻烦了。”

 还真是多灾多难的四月,才摆一场官司的龚宇被一个老太太讹诈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柴焰在电话里了解了大概,挂了电话。

 她过街,开车门,上车,‮动扭‬钥匙的功夫,想起了那条‮信短‬。打开‮机手‬,很简短的一行字,是她妈发来的--

 你怎么没和未南一起回来?闹别扭了?

 靠!柴焰猛地拍下方向盘,陈未南跑回家了!

 她有些生气,气完又笑了:陈未南怎么和小媳妇似的,生气就回“娘家”呢?

 她思考着是现在打电话去陈家,还是忙完回云都去找他。柴妈的第二条‮信短‬紧随着发了过来。

 “丫头,我就在未南他们家呢,原来是小奇迹病了啊。”

 柴妈鬼祟八卦的形象在柴焰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久久停在了后半句话上--小奇迹病了。

 扭钥匙,踩油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体积庞大的银灰色suv瞬间冲过了街角。

 柴焰单手掌控着方向盘,边分神打给票务公司订票,她忘了她才和陈未南生过气,她就想马上赶去他身边。

 她还记得陈未南第一次和她提起家里的‮密私‬是大学时候,樱花树下是落樱花瓣,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忧伤的陈未南。

 陈未南开口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她小奇迹吗?”

 当记忆奔涌进现实的洪,柴焰的suv停在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无比的红灯,直在玻璃上的光刺目灼人,柴焰拉下遮光板,同记忆中的陈未南异口同声的开口:“因为她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

 八年前的冬天,有着云都那些年没有过的冷。那是一月十一,陈妈穿着厚实的出门去付朋友的约,几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见面,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等分手时,天已经黑透了。

 陈妈喝了点酒,站在路边,人摇摇晃晃地伸手拦车,也就是扬手的功夫,脚下打滑,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持续不到半秒的大脑空白后,眼泪瞬间蹦出了眼眶,陈妈僵硬着动作,想喊人求助。可空寂的马路上哪有什么行人,委屈外加腿疼的她只好摸出电话,打给家里。

 “我摔了,你快来啊!”那边才接起电话,陈妈忍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如决堤水般崩溃而出了。

 陈家几乎是全家出动,陈爸和已经读大二的大儿子抬着陈妈去急诊,小儿子陈未南自告奋勇去缴费。

 各种检查做好,一家人疲力尽的靠坐在走廊长椅上休息。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陈妈,借着陈爸的手劲儿,陈妈直起身,四下里张望:“未南呢?”

 陈未南的大哥被打发去找陈未南,一刻钟后,大哥带着陈未南回来,陈未南怀里多了个又脏又破的窄布包裹,包裹里放的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当时的小婴儿皮肤已经青紫,没有鼻息,陈妈才看了一眼就崩溃的趴在了陈爸怀里。

 死孩子。

 大人们这么叫陈未南抱着的那包“东西”

 “她没死,刚刚还气呢!”还是个少年的陈未南倔强的昂着头,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包。

 陈爸最先站出来制止陈未南,他指挥着陈冀南把包裹抢下来,交给医院处理,可陈未南就像头倔强的牛,不论大哥怎么抢,他死活都不放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走廊里的行人开始围观时,陈未南突然停下了动作。

 “爸妈,大哥,你们听到了吗?”他人先是怔怔的,接着如同神经病一样,脸上出了狂喜的笑,“我说小家伙没死,你们听,她哭了。”

 那团小东西是哭了,猫一样,一声一声,小小的哭。

 那团差点被丢掉的小东西就这样活了下来,难得的是开始害怕的陈妈在养腿期间态度迅速转变,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爱笑的小婴儿。

 在一番破费波折的领养手续后,小东西成了陈家的一员,领养前,陈家人给她做了检查,很健康的一个孩子,他们想不出小东西的真正家人因为什么不要了小东西,因为她是女孩吗?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的,小东西有了名字,大名陈诗意,名字是陈未南取的,因为第一次见是在十一号,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内涵是失忆,他不想小东西知道不要她的那些混蛋家人。但无论是陈未南还是陈家人,都喜欢叫陈诗意的小名——小奇迹。

 小奇迹慢慢长大。

 小奇迹说她最喜欢二哥,虽然他总把她的头发扎的七八糟。

 小奇迹常说,二哥答应过她,将来找的嫂子一定是小奇迹喜欢的。

 小奇迹喜欢柴焰。

 小奇迹病了…

 柴焰几乎想得出陈未南现在心里的难过程度。

 与其说陈未南是小奇迹的哥哥,其实他更像小奇迹的爸爸。

 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柴焰直接去了机场,取票、过安检,直到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候一班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起飞的航班,她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你在意他的感觉,怕他难过,哪怕知道他是个坚强的人,也想在第一时间飞去他身边,只为和他并肩,握紧他的手,感知彼此心意相连。

 空中,机场‮姐小‬空寂的声线沿着布各式金属支架的棚顶回旋,三只小熊的铃声混在其中,响了许久柴焰才发现是她的‮机手‬在响。

 看了眼屏显号码,柴焰心里暗自喊了声糟糕,她把龚宇忘了。

 “龚宇,抱歉,我有事急着回云都,你那边自己先解决一下,你是名优秀的律师,这是小事。”

 她发现,人在心里有事时,就连平时不屑说出的托词也可以口而出。

 她没来得及听清龚宇说什么,第二通电话打了进来,是陈未南。

 “龚宇,我有急事,先不和你讲了。”柴焰切断龚宇的电话。

 “陈未南…”她开口。

 那边迟迟没人应答。

 柴焰握紧电话,觉得手心在出汗,“是你吗?陈未南?你说话啊!”

 “…柴焰…”

 柴焰人愣住了,陈未南的嗓子…哑了。

 ☆、Chapter 9不渝(4)

 r9-4

 “陈未南,你怎么了?小奇迹的病很严重?什么病?现在情况怎样?需要手术吗?我之前代理过医疗案,认识几个有名的医生,有一个是善长…”柴焰一口气问了连串问题,说了许多话,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在口不择言,连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握着电话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甲盖发着青白颜色,手控制不住颤抖,为了抓牢电话,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手腕,手心汗涔涔的,她担心小奇迹,也担心陈未南。

 “柴焰…”

 她感觉陈未南发声似乎都困难,她手换到另一边,电话机几乎扣紧在耳廓上,轻声问:“什么?”

 “对不起。我想你。”

 他向她道歉,这个傻子,她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呢。柴焰微笑着,拿着电话的手伸远了些,“陈未南,你听。”

 “由蕲南飞往云都的t5024号航班正点起飞,乘坐本次航班的旅客请在候机厅等候登机。”

 “你等我。”我就来。柴焰看着近前那面玻璃广告板上自己模糊的笑脸,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幸福的事并非是每天耳鬓厮磨,语不断。好比她和陈未南,当她别扭赌气,他也在闷头生气,他会做先一步低头的那个。最大的幸福是,他在想她,而她正要登上飞向他的航班。

 一片沉默的电话,柴焰轻轻叹息,“别哭鼻子,男人哭,最难看。”

 “…”陈未南是趁着空隙时间打来给柴焰的,他人还在医院,短时间突然上火,他嗓子哑得厉害。他想再和柴焰说上两句,却无奈小奇迹又从病房偷偷溜跑了,得知这个消息的陈未南只得匆忙同柴焰道别,连按下太阳、舒缓下紧张神经的时间都没有,他便迈开长腿,跑出走廊。

 烂漫春光,闲适怡人的午后,陈未南在医院的大小角落里找寻不知跑去哪儿的小奇迹,千里外的柴焰握着还微微发烫的电话机,深一口气,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sophie,恩,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恩,是龚宇,他在…”

 ***

 两个半小时候后。

 飞机起降后的眩晕感还没彻底消散,柴焰脚下发飘,几乎一路奔跑着去出站大厅。出站口,那个身穿排扣大衣,举着牌子笑容痞气的陈未南果然不在。

 是啊,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来接她的。柴焰抿了抿,发觉嘴干燥的起了皮,她顾不及买瓶水喝,急匆匆的迈出感应门,在门口,她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直到坐在车里,司机踩下油门,红色的士驶下回形坡道,柴焰紧绷的精神才算彻底松弛下来,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陈未南,我来了。

 想起什么,她拉下遮光板,背面的方块镜片嵌在棕色皮革中,上面覆灰尘。柴焰看着镜中的自己,暴起无数细皮的嘴和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狼狈地如同难民。

 舌头反复了几下,白皮还在。她皱皱眉,伸手一点点把那些碍眼的白色撕扯下来。看着冒着涔涔血丝的嘴,她,又‮劲使‬在脸颊上拍了两下,脸颊红润,嘴也有了血。恩,这样顺眼多了。她微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视掉司机已经惊诧到不行的那张脸。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不假。

 她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望不着无边的绿意树林,心底无比柔软,再一下,再一下她就能见到陈未南了。

 风极速略过耳鬓,被吹起的长发沿着车行方向肆意飞舞,心急切的如同风速。

 此刻的陈未南正绕着偌大的医院院落,四处寻找着小奇迹。

 他时而停在某个转角地方,停下脚步看眼树后:“小奇迹,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这样的情形在近乎半小时内发生了不知多少次,可每次都是他的自编自导,小奇迹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死孩子,看我抓到你不揍你股!”最初他哑着嗓子喊。

 “小奇迹,你出来…”后来,他干咳着,有气无力的呵斥。

 再到现在,他脚步越来越快,嘴里只剩下低低沙哑的呢喃:小奇迹,你哥我腿都跑细了,你不心疼啊…

 西晒在他脚下拉出一道细长的暗影,他悬了好久的心总算在听见那个声音时松弛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帮他拿下东西。”

 是小奇迹的声音。

 陈未南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医院门口,小奇迹低头噘着嘴,一脸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帮他拿下东西。”

 小奇迹对面,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脸凶相的瞪着小奇迹,高的鼻梁加上旁边的法令纹,犀利尖锐的男人让小奇迹害怕,垂着头的她又朝身后缩了缩。男人的气焰更嚣张了,他一手扯着身边的小男孩,边弯凶巴巴的瞪着小奇迹:“你是谁家小孩,小偷吧,知道我儿子这玩具多少钱吗?”

 “说谁偷呢?你嘴巴放干净点!”不知何时,陈未南一个健步,挡在了小奇迹和中年男人之间。

 被突然冒出来的陈未南吓了一跳,中年男人退后一步,杆,“你是她家长?”

 “是。”

 “她把我儿子玩具坏了,怎么赔吧。”

 陈未南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票子,“够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痛快,中年男人嘴咕哝了一下,低低的说:“勉强够吧。”

 中年男人拿起钱,拉着儿子准备走,却被陈未南伸手拦住:“你说我妹偷东西这话又怎么算?”

 ***

 下车前的几分钟,柴焰提前付好了车费。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医院门前,看热闹。

 陈未南的身影在稀疏的人群隙里影影绰绰,她看到小奇迹站在一旁,急的跺脚,嘴里喊着:“哥哥,别打了。”

 陈未南和人打架了!还是在医院门口。

 她急忙下车,劈开人群,伸手…抱住了陈未南。

 背上一痛,她挨了不轻的一拳。

 柴焰瘪着嘴,闷闷的痛感从背上传来。半晌过去,痛感渐去,她张张嘴:“为什么打架啊?”

 不过三两句话,事情经过便解释清楚了,柴焰的背也不那么疼了。她转过身,四下里看了看,在门边路上捡了木头,她摊开手,将木条在手心里颠了颠,觉得分量可以,便随手朝自己的左手臂上挥去。

 伴随着咔嚓一声的木头断裂声,柴焰丢了就留一截木茬的碎木条,回首看向中年男人:“我男人打架不行,我行。”

 在场的人全部被这突来的变故震住了,没人开口说话。

 柴焰扬了扬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中年男人:“是我家孩子偷了你东西吗?”

 “没…没有。”中年男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拉起儿子趁疾步走了。

 围观人群迟迟不肯散去,都好奇的打量着柴焰,柴焰回过身,看见陈未南还是一副愤愤未平的表情,轻声说:“你是想要小奇迹担心你吗?”

 知道真相的柴焰也生气,可当她撞上小奇迹担心的目光时,就觉得痛快的打一架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抱起小奇迹,柴焰微微一笑,“你哥笨吧,下次帮我看着他,别让他打架,打又打不赢。”

 “柴焰姐姐,我知道了。”小奇迹声音响亮,陈未南则不的嘀咕,至于嘀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柴焰姐姐,你刚刚叫我哥我男人,你是决定要他了?”

 “恩!”柴焰若无其事地答,内心却羞赧无比,她也不知道,刚刚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话的。

 “小奇迹,你住哪个病房?”

 “那栋大白楼的四楼,我是十五。柴焰姐姐,和你说哦,我们屋里有个老以前是个大翻译,她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喜欢我,总给我削苹果吃。”

 “那是因为你可爱啊。”柴焰看眼小奇迹左手打着的石膏,远目看着白色楼体上的红字标牌——脑病中心,心里倏然一沉。

 “柴焰姐姐,我和你表演个节目吧。”小奇迹伸出那只完好的手,举在半空中,不知是光太刺眼,还是小奇迹的手晃的太快,她眼睛花了。

 “主任伯伯告诉我,我胳膊里装了自动马达,所以才能动的这么快,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开关在哪儿,我想让它停下来,它总是动啊动的,我就不能自己吃饭了。”小奇迹噘着嘴。

 “一会儿姐姐帮你找开关,让它停下来。”柴焰笑着说。她第一次觉得笑是这样一件艰难的事。

 ***

 云都医院住院部长廊漫长洁白,年前刷的新漆味道才散,四处都是干净的消毒药水味道。柴焰站在开放式阳台上,拿酒棉给陈未南脸上的伤做消毒。

 她拿着棉签,才处理好了一处,人一晃,被陈未南揽拥入怀。

 “柴焰,我从来没这样后悔过,如果当初我没救她,她就不会受这份罪了。”

 小奇迹的病,很难治,骨折引起的病发手抖只是开始,失语,不能书写,不能行走会接踵而至。

 “陈未南…”柴焰回抱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无法切‮体身‬会他此刻的感觉,但庆幸能陪他在一起。

 “柴焰。”陈未南下颌搁在她颈窝,声音沙哑却不失温柔:“轻点吧,要断了。”

 ☆、Chapter 10不分(1)

 r10不分

 我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难过,因为我们从未彼此接近过。曾经难过,是因为他被我放错了地方,不该放在心上,他只属于垃圾桶。

 r10-1

 从没觉得小奇迹是家里的麻烦,即便现在她生病了也是。

 的病房,小奇迹坐在铺着干净被单的病上,乖乖地伸出右手。她侧脸看着房间一边的四方窗面,嘟着嘴,对停在窗廊上的一只灰羽麻雀很感兴趣。

 “护士阿姨,扎好了吗?”

 “马上就好。”护士手托着透明的输管,不时用手指赶着黏在管壁上的气泡,她分神看了小女孩一眼,被女孩那种明明怕的要命却强装没事的模样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别怕,我扎针不疼。”

 “我才不怕。”被戳穿的小奇迹红了脸,转头气鼓鼓地看着护士,却在看到明晃晃的细针头时又立刻别开眼。

 扎针其实不痛,像蚊子咬,甚至比蚊子咬要好,因为不会留包。可是…

 “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打好针的小奇迹看着手上黏成串的白胶布,终于忍不住问,呆在这儿,她无聊的要死。

 “我也不知道,这个你要问你的主治医生。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吧。”护士摸了下小奇迹的头,微笑着拿起托盘。

 “真哒?欧耶!”小奇迹‮奋兴‬的在上前后闹腾。

 护士抿起,出房间。

 住在这里的病人,又有几个是可以那么快出院的啊…

 门外,一声轻叹。

 ***

 陈未南回来时,小奇迹才拔针,在上上蹿下跳,屋是她的笑声。

 他阴沉了脸:“你给我下来。”

 医生说她的病怕骨折,也容易骨折。可他不知该怎样同她说。

 难道直言不讳的告诉她:你得了很难治的病,要吃一辈子的药,巧克力坚果仁大螃蟹这类你喜欢吃的东西以后碰也不能碰,你只能吃你不喜欢吃的白菜土豆,即便这样,你的病也治不好!丁点差池就会死!

 能这样说吗?

 肯定不能!

 小奇迹停住蹦跳,却一点不怕的扑进陈未南的怀里,搂着陈未南的脖子,她大叫:“哥,我有小伙伴了,以后你再不用担心我无聊了!”

 啊?

 陈未南眼睛轻扫过房间,发现昨天出院老腾出来的空又多了个新成员,理着西瓜头的男孩抱着卡通抱枕,笑容腼腆,他旁边的年轻女手拿着苹果和刀,成串的果皮沿着刀行方向越来越长,听见声音,她抬头朝陈未南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西朗,这是我哥哥,哥哥,这是我的新朋友彭西朗。哥哥,医生说我和西朗是一样的病呢!”小奇迹声音轻快‮悦愉‬,陈未南却窝火的想对她说:小傻子,同病相怜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好吗!

 西朗妈看懂他矛盾的心情,手里的苹果一分两半,一手一半递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互相有个伴好。”

 陈未南扯扯嘴角,这算是苦难里仅存的好处吗?

 他转身想问小奇迹中午想吃什么,嘴巴张张,眼前一黑。

 砰一声,他栽倒在地上。

 ***

 再次睁开眼,窗外是片金黄暮色,远方高耸入云的棕红色烟囱吐着灰白色的烟,一群鸟从烟旁快速略过。一天将尽,倦鸟知还的时间。

 陈未南扭头,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个小脑袋埋在米被单下,被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陈未南片刻的有些恍惚,他慢慢伸出手,却在手就要触碰到那人时停住了动作,沉闷的心情被剧烈的心跳一扫,着柔软笑意,他动作轻缓的掀起被角。

 柴焰的睡颜被西晒镀成温暖柔和的金粉,她呼吸和缓,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陈未南掐掐自己的脸。

 疼。

 他傻兮兮笑着,动作轻柔,可还是惊醒了上的人。柴焰长睫翕动,睁开了眼。

 她看见了陈未南,陈未南也看着她。

 “你醒了?”柴焰问。

 他未及答,怀里就多了副柔软的女躯体。柴焰头埋在他前,手轻轻环住他的,她肩膀微微‮动耸‬,“陈未南…”

 “嗯?”

 “…没事。”觉得她不该这么主动,柴焰迅速松开手,猛的转身,留给陈未南一个瘦削纤细的背和怀空寂。

 “柴焰,你怎么了?”

 “…”“说话,怎么了!”他伸手去晃她。

 “傻。”柴焰觉得他就是个木头,难道她刚刚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她磨蹭着转回身,目光停在陈未南冒着胡茬的下巴上,声如蚊咀:“我担心你。”

 她心跳的厉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

 时间仿佛定格在陈未南探臂扣她入怀的动作上。

 吻来得不合时宜,却炽烈无比,紊乱的呼吸陌生的渴望让柴焰惊慌却想要更多。他们好像两条干涸缺水的鱼,在吻律动里慰藉着彼此孤独的灵魂。

 西晒渐散,房间陷入黑暗。陈未南紧紧搂着柴焰,突然觉得他不在那么害怕了。

 生死、离别,只要她一直在身边,什么都成了渺小无比的。

 “小奇迹会好的。”

 “嗯。”他也坚信。

 房间外传来声音,惊觉有人回来的陈未南撑起身,把被子遮在柴焰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出声。”

 柴焰头埋进被子,好笑着陈未南的愚钝,他是把这里当成他家了吗?

 四月末普通的一天,夜晚六点,陈未南忘不了柴爸柴妈看见他从柴焰房里出来时,脸上的五彩斑斓。

 ***

 刺槐花开的时节,小奇迹终于获准出院了,她开心的不行。

 出院前的两天,陈未南和柴焰带小奇迹去离医院百米远的云都大学看画展,临近出门,小奇迹突然扯了彭西朗和她一起。

 “哥,西朗妈妈同意了的。”

 啊?

 陈未南看了眼一贯谨慎的西朗妈,见她默默点了点头。

 “孩子他爸的律师一会儿要来,你们帮我带西朗出去一下吧。”

 原来如此,陈未南一脸了然,接过西朗妈递来的西朗的东西,他和柴焰一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出门去了。

 “西朗,你爸爸的律师来干嘛?”小奇迹问。

 “他要和我妈离婚。”彭西朗声音稚的说,“他喜欢了别的女人,不要我和妈妈了。”

 “男人好坏哦。”

 陈未南哼了一声,呵斥住小奇迹:“你哥我不好?”

 “好是好,不过你有柴焰姐姐了,就不能娶我了。”似乎是触及伤心事,小奇迹愁眉苦脸的说。

 “我把他让给你如何?”柴焰眯眼,微微笑着。

 小奇迹也咯咯笑了。就陈未南一个人像个被遗弃的小狗,默默生着闷气。

 一群人嬉闹着,步入了风景宜人,是书香的云都大学。

 柴焰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人。

 “柴律师,好久不见!”

 柴焰眯着眼,认了半天,想起是她之前代理官司的一位代理人,她忙伸出手,“赵医生,你好。”

 “你不是在蕲南?最近不忙?怎么回来了?”

 柴焰指指一旁玩的小奇迹,“家人病了。”

 已经中年的医生听了这话,哦了一声,“什么病?”

 ***

 陈未南一边指挥着不让两个孩子走远,一边看着和朋友谈完话折返回来的柴焰。他指指赵医生远去的背影:“那人,谁啊?”

 “老相好。”柴焰眯起眼微笑。

 “哦。”陈未南应了声,没甚反应。

 柴焰扬了扬眉毛,不的开口:“陈未南,你至少也该表现出点醋意吧?”

 “你都说了,老相好。”陈未南哼了声,拉起柴焰的手,“那么老,我会吃他的醋?”

 好吧…调戏失败的柴焰觉得没劲。

 她目光投远,落在路边正指挥着彭西朗捡石子的小奇迹身上,心想着或许还是等赵医生那边有了回信再把消息告诉陈未南吧。

 她怕陈未南失望,怕他空欢喜一场。

 因为赵医生说小奇迹的病或许不是没得治。

 ***

 小奇迹手拿着米花糖,在前面奔跑,陈未南跟在后面抓狂的要她慢些跑,遛弯归来的路上,风轻草香。

 大楼的走廊里,气氛却低至冰点。

 女人扬了扬手里那份条款可笑无的离婚协议,问对面的人:“彭家屿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他好意思拿这份协议书来给我签?”

 “林女士,这是我的代理人能开出的最好条件了。你现在不接受没关系,考虑考虑,想清楚了打我电话,我时间方便。”

 西装男人恭谨的递来名片,技巧的躲开了女人‮硬坚‬的指甲,步履轻缓绅士,转身离开。

 “王八蛋!”林梦骂了一声,继而慢慢靠着墙壁蹲下,捂着脸。

 该怎么办?西朗的病需要不小的治疗费用,她没了工作,现在还不得不面对负心人提出的离婚。

 她觉得无助、彷徨。人生近乎无望。

 “妈妈,你怎么了?”彭西朗爬上楼梯就看到妈妈蹲在走廊里,他几步跑过去,摸着妈妈的胳膊,“妈妈,你受伤了吗?你哪疼吗?你怎么哭了?”

 “妈妈没事。”强忍着难过,林梦擦干脸,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面前的柴焰和陈未南。

 “那个男的为难你了?”柴焰问。

 林梦摇‮头摇‬,松开手,掌心里皱巴巴的名片摊在其中。林梦看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你是叫柴焰?”

 柴焰不明所以。

 “你是个律师?”

 …

 “那个王八蛋请你和我打官司!”林梦狠毒的把手里的卡片甩在地上,“柴焰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被泪水和汗浸了,有些模糊。

 ☆、Chapter 10不分(2)

 r10-2

 斯嘉丽的咖啡是云都一家名气不响却总不少客人的咖啡厅。

 独栋的褚红色砖房前是碧绿可人的整齐草坪,一只白鸽停在上面,悠闲踱步。玫瑰花窗映着阳光,偶尔有只优雅的纤细手臂出现在窗上,手里擎着一杯泛香的咖啡。

 柴焰坐在二楼一张靠窗的方桌前,手指轻轻滑着骨瓷杯沿吹凉。她在等人。

 九点才到,她等的人来了,她放下杯,端倪着慢步跨上楼梯的龚宇。

 她扬手示意,“这里。”

 听到声音,龚宇转过头,手了下因为跨步不再整齐的领带,室是温暖的阳光,龚宇嘴角扬着一抹凉薄的笑。

 他几步走到方桌前,拉开椅子,迈步坐下,“找我什么事?”

 “你接了个离婚案?”

 “是,有什么问题?”

 “推了。”柴焰啜口咖啡,复有放下杯子。

 龚宇扬扬眉,“为什么,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凭我是你老板,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龚宇耸耸肩,‮体身‬随即斜倚上身侧柔软的沙发扶手,他搭腿翘脚,坐姿随意,笑容慵懒,“恐怕不行。”

 哦?柴焰挑眉,等待下文。

 “你不让我接这个案子无非是女方的儿子和你男朋友的妹妹是病友,再加上你觉得这次的当事人是个人渣,对吧?”

 他说的对,这无可厚非,柴焰的确是因为这些才态度明确--不接这个案子。

 龚宇不掩脸上的轻蔑,他啧啧两声,摇‮头摇‬:“还以为你和其他的女律师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天真、妇人之仁。毕业前,你老师没教你律师只代表他当事人的最大利益,哪怕对方是个杀人犯。按照你那天真可悲的想法,坏人的利益就没人维护了。”

 温热的面泼在他脸上,龚宇闭着眼,嘴角笑,“能让柴焰恼羞成怒,我应该是第一个吧,万分荣幸。”手掌自上而下从脸上滑过,龚宇睁开眼,“忘了说,接这个案子还有两个理由,彭城就是那天差点讹上我的人,他网开一面我也要‘知恩图报’,再者,他是冯疆的前签约作家。”

 现在是栾新公司的当红写手。

 不知怎么,在那一瞬间,柴焰想起四个字--斯文败类。

 ***

 人不息的街道,柴焰踏着光方向,徐步前进,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不论她踏在那块砖板,始终固执的指去同一方向。她在反思着龚宇的话,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是对的。曾几何时,对待官司的柴焰也是不夹带任何私人感情的,或许真是关心则吧,如果林梦不是彭西朗的妈妈,如果彭西朗没有得和小奇迹一样的病,如果他们没住在一个病房,或许她会有着和龚宇一样的态度。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长大,或许就是我们都要成为小时候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柴焰觉得现在的自己刚好印证了这句话,为了生计,她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不再秉承正义,只向钱看齐的…坏蛋。

 她很早就到了医院,不想进病房,一个人坐在院落的长椅上,看太阳,发呆。

 她不知道陈未南是何时坐在她身旁的,只是意识到身边有人时,陈未南已经大喇喇的揽住她肩膀,鼻尖闻得到男人独有的体味和清馨香。

 柴焰的脸贴紧他宽厚实的膛,边听着他的心跳,边感受他五指穿梭长发留下的微舒适感。

 紧绷和自我厌弃的情绪分分钟溃败而去,她微微叹气:“陈未南,我是个坏蛋。”

 “你是我的柴焰。”

 “我说我是个坏蛋。”

 “坏蛋也是我的柴焰。”

 “…”温暖的情绪肚肠,柴焰转个方向,整张脸埋进他怀里,“陈未南,林梦的离婚官司,恐怕我没办法推掉。”

 “推不掉就接。柴焰,有句话我早就想和你说。我并非什么好人,也会算计经营。你也不要总想做一个完美的人,就现在这样,让我慢慢爱你就好。”

 柴焰噗嗤笑了,她摇‮头摇‬,“你这样一本正经,我可真不适应。”

 “是啊,我也装得累,现在好了。”陈未南嘿嘿笑着,柴焰却一脸黑线。

 “陈未南,你手放在哪里呢!”她大叫着出拳,脸红的如同夕阳颜色。

 ***

 柴焰以为林梦的官司会很难办,让人意外的是,在她和陈未南回到蕲南的第二天,龚宇打来了电话——林梦接受条件,同意离婚了。

 那个近乎苛刻的条件,林梦竟然答应了。

 惊讶之余,柴焰考虑要不要问下林梦是怎么想的,可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试问又有几人有博大的心同害自己落魄离婚的人握手言呢?

 焦闷的情绪足足纠了柴焰几天后,她收到了栾秘书发来的请柬。郡城文化传媒公司旗下作家彭城新书上市一个月销量破三百万,举办庆功宴,邀请柴焰出席。

 手指在印有烫金花纹的请柬上来回摸索了几下,柴焰鄙夷的撇嘴,随手把那封请柬扔去了桌角。

 她手指轻轻在触摸板敲了两下,因为闲置陷入休眠的屏幕缓缓亮起。打开浏览器,随即键入“作家彭城”四个字。

 ***

 suv行至山脚,看得见暮色中的半山公馆灯火辉煌,如同过往每次筵席。

 等车真的停在魏然矗立的古堡前时,柴焰又觉得这次比起往常要隆重许多。

 厚重质感的大红地毯从正门深处的台阶一直延续到脚下,这个帮忙停车的门童才将车开走,马上又有新的接手步后的车辆,精美透亮的水晶宣传板,璀璨离的灯光,一眼望不尽的人,几乎蕲南所有的社都来了吧,柴焰忍不住感叹。

 晚风微凉,陈未南为她拢了拢披肩,说句:“走吧。”

 他有些看不懂柴焰,她不是不喜欢那个彭城吗?干嘛要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欣然地和柴焰并肩步上了漫长的台阶。柴焰的长礼服拂过大理石门厅,面前是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大会场,会场‮央中‬的高台上,红布罩着的冰块散着微寒。柴焰挽着陈未南经过其侧,淡然神色里夹杂了些许鄙夷,“这样一个龌龊的男人,写的书怎么会有人看?”

 托着托盘的侍者行走在人群间,盘里斟香槟的高脚杯时而被人拿走,再有一只空杯取替。

 柴焰接过陈未南递来的杯子,倚着天阳台上的雕花围栏,接受陈未南拷问的眼神。

 “别那么看我,那个男人就是龌龊不堪。”

 轻微叹息后,柴焰同陈未南讲起了林梦和彭城的事。

 其实是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出生农村的男生在大学里认识了女生,女生家境富裕,是校园里人们关注的焦点,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他是其中一个。

 他追人的方式很笨,却贴心。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花大把的票子送女生花,或是在女生寝室楼下堆成心形的拉着,唱出情话。

 他只是每天去离学校好远的早餐铺子买女生喜欢吃的包子,再陪一杯浓厚香醇的热豆浆,冬夏不改。为了不让豆浆变凉,他成了学校里骑自行车最快的男生,也因为快,大三的冬天,他摔跤骨折在回来的路上。

 因为这份执着和坚持,女生成了他的女朋友。毕业后,她不顾父亲的劝解嫁给了他。

 最初的甜蜜慢慢被平淡的婚姻消磨,因为工作的不顺利,他开始朝她发火。

 她理解他,男人嘛,总是事业为先的。

 背着他,她去求她能求到的所有人,为了给他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想要薪资高,还体面,哪就那么容易了。

 不忍看女儿受苦,老岳父安排了份工作给他,在报社。

 也许真是老天成就,他的某篇专栏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之后的约稿、集结成册、上市、大麦接踵而至。他火了。

 也就在这时,老岳父病重去世。

 去世前,岳父拉着他的手,托付他照顾女儿和外孙。

 他欣然答应。

 可男人的承诺,有时真就是狗不如,他有钱了,开始不回家,后来,她发现他爱上了其他人。

 “狗血的故事!”沉默许久,陈未南朝地上啐了一口。

 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人群闹嘈杂,远远看去,那块红布已经被掀了起来,凿成30000000式样的厚冰随着一下下重锤的落下化成粉碎。光线离而深邃,模糊了持锤人欣喜的笑脸。

 “人渣。”

 “可真是个人渣。”

 柴焰和陈未南异口同声说完,彼此相视一眼。

 柴焰偏着头,手指点着陈未南的前曲线,“陈未南,你不会那样吧?”

 “当然。为了我的小弟弟不被你折断,我也不敢啊。”陈未南做了个捂裆的手势,模样滑稽可笑。他真逗笑了柴焰,笑声从空寂的阳台传出了好远,最后消弭在远方层叠弥漫的暗黑树影里。

 “记得我和你说过,讹诈龚宇的那个人吗?”柴焰指指远方,“就是他,彭城的妈。”

 陈未南有些无语。

 “看着糟心,咱们回去吧。”

 “不行,我还有事。”

 “什么事?”

 “收拾彭城。”

 啊?想起柴焰之前的话,他伸手摸摸柴焰的额头,没烧啊。

 就在这时,一抹带着烟火酒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哦?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啊?”

 ☆、Chapter 10不分(3)

 r10-3

 栾一双深眸之后藏了许多情绪,酒会中途堪舆应酬的混沌疲惫让她直的脊背显的拼命而勉强,明动的戏谑和醋意又让这一切多了些许活分,她还是个正值青春的漂亮女人。

 她了下风情的咖啡卷发,一步跨进天阳台,站在柴焰身侧。风扯动金色长拖尾,她手撑在栏杆上,凭栏而望,“柴焰,和男人腻歪这种事,跟你风格一点不搭。”

 “栾,因为自己老公不在身边就看不顺眼全天下的甜蜜情侣,这种人生态度一点不积极。”陈未南眉心蹙紧,揽住柴焰的手没放松,反而又收紧了些。

 他挑衅的动作换来栾一个轻蔑的眼神,她嘟囔着嘴,目光从陈未南身上转去了远方,暗黑色的树林环抱住通明的城堡,她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虽然身旁从不少人息,可孤单的感觉还是不时袭涌心头。

 残缺不全的灵魂,果然只能由那一个人来救赎填补,多一分少一点,人都不幸福。没有楚爵在的日子,她坚持的辛苦,可也正因为期待他回来,再辛苦也坚持。

 “柴焰,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家伙踢出去?”栾耸下肩,顺便敛了敛披肩。大山里的夜,即便就要入夏,风也有着偶尔刺骨的力度,丝绸披肩太过华而不实,完全不能御寒。她想快些同柴焰谈完,尽快回去让她头疼疲惫、但至少温暖的会场。

 “干嘛踢我?”陈未南警惕的瞪着栾,似乎是在考量这个家伙是否又在耍什么花样。身侧的柴焰发着轻笑,“我有事情和谈谈,你去里面转转,我看这次的红酒不错,别替节省。”

 陈未南释然,比了个得令的手势,大步迈出了阳台门槛。水晶灯投的皎白光芒如同碎钻,没一会儿,陈未南便消失在层叠不断的人群中,不见了。

 柴焰随手合上琉璃圆门,原本还有些烟火气的阳台顿时成了静谧晦暗的‮立独‬空间。身侧便是山间仄仄的风,栾跺了两下脚,应景地说了句:“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段。”

 柴焰微微一笑,转个身,面朝有着温暖光线的会场,人群簇拥的地方,相貌清逸俊朗的男人手执签字笔,正微笑着接过一个年轻贵妇递来的书,他挥手签字,一蹴而就的动作透着干净洒

 柴焰手指着他,“他,为你们公司赚了不少吧?”

 “你在打彭城什么主意?”栾扬扬眉毛。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们公司不要他的可能。”柴焰语气清淡,她转身,学着栾的样子,手撑着漆金栏杆,身后的光凸显她姣好的背部曲线,也隐埋了表情细节。

 栾扬扬眉,尽量对这个天方夜谭表现的不那么惊诧。

 “为什么,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抄袭,算理由吗?”

 远方,夜影深邃蒙,栾的嘴只因惊诧微张了片刻,随即闭上。

 ***

 陈未南依言找了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抱着瓶子坐在暗红沙发靠上自斟自饮,他动作鲁豪放,一副和这明亮厅堂格格不入的市侩模样倒变相打发了对他抱有肖想的游弋目光。

 房间温暖,飘各类脂粉香,他举杯望着房侧的玻璃门,门外,柴焰同栾的交谈还未结束。

 神秘兮兮。他嘀咕一声,仰头将杯中干红一饮而尽。

 “又是五百块。”他啧啧嘴,将空了的杯子重新斟。余光扫过,一个不明真相的年轻女人正落荒跑开。他扯扯嘴角,笑容轻蔑。

 突然,他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他放下酒杯,蹑手蹑脚的靠近。

 ***

 林梦费了好大劲才混进来的。她也是出身在有良好教养的家族,就算穿着价格低廉的棉布衣裳,她依然直了脊背。她在密织的人群中穿梭,找寻彭城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他。

 在房间光线最好的地方,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身姿拔。在他旁边,一块被敲的只剩底座的透明冰块正慢慢被人气腾化,一滩干净的水在其下缓缓扩张着地盘,浸了半块红布。

 他的新书卖了30000000,她眼神微涩,抿抿,她抬眼刚好对上一脸惊措的彭城。

 她看到彭城以最快的速度朝身后扬扬手,有人迅速赶来,伏在他耳畔。

 让他这样害怕,她是否应该高兴呢?她苦笑一声,并没打算退却,攥紧拳头,她迈步向前。

 她是来要她应得的的,彭城不能连他答应的那些也赖掉。

 模样像保镖的人得到指示,正迅速向她靠来。

 她攥紧拳头,权衡着是大声尖叫揭他丢脸,还是被保安架走丢人。

 保安离她仅几步远,她还没想清楚,就在这时,一股红酒香栖近,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陈未南一张被酒气熏红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谁让你跑的,跟我走。”陈未南打个酒嗝,醉眼朦胧。

 啊…

 林梦没来得及惊诧,人就被陈未南拖远了。

 走廊的角落,几盏水晶壁灯悬在斜上方,林梦的表情异常愤怒,她想歇斯底里尖叫咒骂,却很快被陈未南捂住了嘴。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像个女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显然不利于你想做的任何事。”

 林梦眼中的愤怒从炽烈,到减弱,再到绝望的平息。最后只得认命的点点头。

 陈未南松开手,目光柔和同情,“说吧,怎么了?”

 林梦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包涵愤怒轻蔑的声音便从走廊另一边压抑的传来。彭城低声音,不时回头看眼身后,确认没人跟来后才生气地说:“林梦,你是怎么回事!”

 他几步走到近前,后知后觉发现林梦身边竟然还站着人,近乎扭曲的脸在灯下晃了下,瞬间又成了聚光灯下人帅气的彭城。他一点不觉得尴尬,冲陈未南点头示意,复有转向林梦:“你怎么来了?”

 “我来要钱,最近给西朗找了家新医院,治疗费用高,你的钱还没到我账上。”林梦眼睫低垂,灯光打在脸上,留下刷子一样的暗影。

 “怎么会?”彭城面尴尬,拉起林梦的手,二话不说朝外走。

 他们渐行渐远,陈未南听到彭城安抚的话:“结束了我就要经纪人给你打钱,空了我去看儿子。”

 他微笑人,态度却是明显敷衍。陈未南攥紧拳头,朝地毯上啐了一口。

 “随地吐痰,罚款五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近处的柴焰环臂,从暗处走出来,她身旁跟着栾。灯光打在曳地裙摆上,金线映着水钻,无比光鲜,和穿裙子的人表情略微不搭。

 柴焰不理会她的沉默,在手包里翻了翻,“咦”了一声,“没零钱。算了,给你这个吧。”

 陈未南瞠目结舌的看着柴焰掏出支票本和笔,随意挥了挥。

 你要干嘛!陈未南伸出手,想阻拦,却看到一张填写好的支票飘飘然落在地上,遮住了那块“泥泞”

 被黏住的长条纸上,字迹秀丽的填写着‮民人‬币伍元整的字样。

 他扶额。

 一张支票成本还几呢!

 收好东西的柴焰没理会陈未南,她看向栾:“你们这位作家,人品你也看见了,我的意见,你考虑考虑。”

 栾没吭声,站在原地,静若雕塑。

 柴焰理解栾的思虑,毕竟彭城是她家的当红作家,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舍弃掉他的。

 拍拍栾的肩,柴焰挽起陈未南的手臂,离开。

 ***

 夜风清凉,少人的院落一片空,高高悬挂的灯将人影拉得老长,柴焰和陈未南并肩走向停车的地方。

 柴焰的呼吸有些凝滞,她不时放缓脚步,停下来看陈未南一眼。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陈未南,我刚刚看见了。”

 “啊?”看见什么。陈未南眼皮跳了跳,心里不住回忆着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等他想起来了,又倏地忘记刚刚是哪只眼睛在跳了。

 “看见什么了?”他结巴地问,也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看见你拉着林梦离场,还把她到了墙脚。”

 “柴焰,我对灯发誓,我对她没意思,刚刚是…”陈未南一副要当即跪下的表情。

 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那抹突袭而来的香封缄。柴焰紧张的阖着眼,舌头忍不住淘气的了他一下。

 她脸颊绯红,片刻就撤退逃跑。

 羞涩的吻却拨了/情。几米外,柴焰的车的月光下褶褶闪光。柴焰才跑到车前,手便被用力扯住,她一回身,‮体身‬抵在了车前盖上。

 情/这东西,似乎一开始,就再停不下来,他们抑制不住快速的心跳,仿佛只有不停纠、厮磨才能消磨掉‮体身‬里不停外溢的渴望。

 终于,陈未南放开被他吻得血红的柴焰,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此刻更美好的时光。

 “我喜欢这样的你。”喜欢会偶尔胆小的你,喜欢会在别人危急时刻身而出、极具正义的你,喜欢会因为我的话紧张无比的你,喜欢你的所有,包括和我细致亲吻的你。

 她抚着陈未南的鬓角,看着他眼神倏地变化。

 陈未南遮住柴焰的眼,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惧。

 他眼前,宽体车带有弧度的前视玻璃上凝结了密实的水雾,月光照亮大地,玻璃上的字迹清晰骇人——

 我活得不好,我想你,你想我吗?

 是迟秋成吗?

 ☆、Chapter 10不分(4)

 r10-4

 灰白崎岖的盘山公路上,银色车子转过第三个弯道,面前是段平直舒缓的下坡道。孤独矗立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随着车速,层叠成跳动起伏的黄光带,映亮车里人半张面庞。雨刷扫过的玻璃留下两块叠一起的扇形空白,悚人的字迹不复存在。没有人声的车内,发动机嗡郁低,能良好的不带一丝杂音,接连变了几次档的陈未南有些懊恼,哪怕发出个咯噔声也好啊,至少能打破此刻这让人恼火的沉默。

 他撇着嘴,手随着变道的山坡转着方向盘,远方,明灭在斑斓霓虹中的城市离他们又近了些。

 “不是迟秋成。”

 陈未南诧异的侧头,看了眼说话的柴焰,复有目视前方,山道上唯一一段险要的路段,他不能分心。

 最后一丛树影被车子远远抛去车尾,前方是轨迹和缓的入城公路,陈未南把车停在了路旁,肘支在方向盘上,侧目望向柴焰,“你怎么知道?”

 “他如果活着,会直接来找我,不会这样缩手缩尾的试探,刺我…”柴焰垂眸,回忆过往,那个潜在暗处的人所作所为无不是想让她同情、愧疚,这一切怎么会是善良温柔的迟秋成做的出的呢?

 “人会变。”陈未南言语讥讽。他告诉自己,他的怪气是因为柴焰的天真,可内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却不停在他耳边轻声说--陈未南,承认吧,你希望他活着,他活着比死了好,你无法把一个死去的人从柴焰心底挖掉。

 他默默叹息,这就是人,宁愿选一个品行糟糕手段高明的人做对手,也不愿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软弱无力到让你无从下手的人对手过招。

 陈未南自私的希望迟秋成活着,以一个小肚肠一心报复的姿态活着。不是他多善良,他是为自己考量。

 空旷的路面,风扬起微沙,击打车窗。柴焰声音轻缓地答:“不会。”

 陈未南撇嘴,侧头看去窗外,星辰天的夜晚,他们因为立场的不同,思想奔忙在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上。

 ***

 装修关系,刺耳糙的电锯声透过tinybar精致多过实用的圆形玻璃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柴焰坐在街对面冷饮店的条纹伞下,打着哈欠,她在那里坐了也足有一个小时,在断续渐进、时强时弱的电锯声里昏昏睡。

 初夏的下午,趁着工人们休息的空隙,一身木屑尘土的木头推开tinybar的门,手随意在身上掸了两下,便迈着大步走到马路另一侧。不同于陈未南偶尔才表现出来的男子气,无论举手投足、举止言谈,木头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硬汉,沉默寡言、面无表情。

 他站在柴焰身侧,随手丢了个文件夹在柴焰桌上,“你要的。”

 “哦。”柴焰眼睛,拿起文件,随手翻看。

 上午,光自东而来,柴焰才翻了一页,发现原本被伞遮了的阳光更少,长形的黑影盖住白色纸张,她按按太阳,抬起头,“没人和你说,你站着旁边很给人迫感吗?”

 哦。

 木头抿着,向后倒退一步。

 柴焰扶额,语气颇无奈:“我是让你坐。”

 “你看完,没问题,我去监工。”言简意赅地表明了立场,他不坐。

 好吧。柴焰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不再理会这不通人情的木头。

 整份文件只有薄薄几张纸,却言语详尽的陈述了迟秋成已死这个事实。她相信木头的人脉力量,确信文件内容基本可信。

 合起文件,她长长嘘气,哎…

 “你该忘了他。”

 柴焰睁开眼,回头看向木头,难得,这次他是主动开口。

 “忘了谁?迟秋成吗?”她哎呦一声,转得幅度大了,脖子扭得发疼。指头按脖颈,她看着木头点头。

 “你现在应该全心全意爱陈未南,因为他对你是实心实意的。”

 “我是在全心全意爱他啊。”

 “那你就不该再去想迟秋成,陈未南不会伤心,会闹心。”想想这几天,有事没事跑来喝两杯的陈未南,木头不心疼陈未南,他心疼酒,那些酒,贵。

 话虽如此,道理不消人说,柴焰比谁都懂,可要她对一个为她而死却又不停传递给她信息的“人”置之不理,这件事说的容易,要做难。

 她垂下头,如同往常数次相同情形那样,陷入苦闷的愁思。

 如果她是个自私自利,只想她和陈未南过幸福日子的人,那一切问题就不存在了。

 只怪当初,她以为她和迟秋成还能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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